万有坏力WYHL036

036，2011.2.11

三等舱共有8人，无窗口全封闭，像在一个黑匣子里，空气闷热得要命，床垫凹凸不平，凌晨3点半醒了，下铺的胖子鼾声如雷，与马达声遥相呼应，辗转半小时总算再次睡去，凌晨5点半再醒，丁西拌从床上爬起来，走出船舱，猛深呼吸了几口。有几个老人已经起来坐着甲板的餐厅。他冲了一杯蜂蜜水喝，有点饿，但没什么东西可吃。到了6点半，天空还是一片漆黑，船已到达北海，但由于航道什么什么原因，不能靠岸。6点40，开始蒙蒙亮，是个大阴天，看不见太阳，天气预报说小雨。
7点，船开始缓缓靠岸，海面四周停靠着大量作业渔船，跟战舰似的，他回船舱背起大包准备登陆。7点半上岸，这个什么国际客运港原来是个很偏僻的地方，周围什么都没有，除了拉客的出租车。他有点迷茫地随着人流走到外面一条马路上，有个公交站，看了一下3路车到北部湾广场，他估摸这应该是市中心，至少应该有个麦当劳或肯德基吃个早餐吧。刚好车来了，便上去，投了一块钱，被司机叫住说两元，这小破地方的公交居然要两元。
在肯德基上了个厕所，然后要了鸡肉粥加油条，又要了份萝卜糕，坐下迅速吃完。这时候他打了个哈欠，感到有些困倦，时间是8点20，天色才正式大亮起来。然后他走到对面的麦当劳要了杯咖啡，坐在窗口，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有点冷清。
根据地图他向北走了大约一站路，来到一个客运站，进去买了一张去钦州的汽车票，30元，比预想的贵。车是9点40出发的，他在候车厅等待，这个客运站很小，如同乡镇小站。拿出票看了看，看到票面上印着“广西壮族自治区”的时候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广西——壮族自治区，顿时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壮族的——他们喜欢戴斗笠。
车准时发出，但这辆大巴是去一个叫防城的地方，中间停靠钦州。算上丁西拌全车仅有4个乘客。车上的电视放着传说中的“农业金属”卡拉OK碟，那些歇斯底里要死要活的歌词真可谓直指痴男怨女内心最敏感处。
为了路上接客，车开开停停，很慢，途径一些乡镇，一个多小时后到一个叫合浦的地方又停了一站，上来一些人。两个小时后到了一个叫那丽的收费站，这才上了高速公路。丁西拌憋着一泡尿。他原以为两小时可到达钦州，现在看来可能要三四小时。
12点半，他终于被扔在钦州市区的街边，司机给他指了个方向说汽车总站就在那边，下车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个角落撒尿——实在等不及找厕所了——一泡史诗般的尿。然后他朝司机指的方向走去，走了一截感觉不对劲，在路边小卖部买了一瓶水，问老板，汽车站怎么走，老板说在那边——指了相反的方向。于是他按小卖部老板指的方向走去，看到了车站。他掏出手机给少残打电话，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少残的声音带有很重的方言音，有点听不清楚。
在汽车站出口，听到有人喊丁西拌，他没有任何反应，直到有人拍他的肩，少残骑着一辆破旧的电瓶车，说上车。
上哪儿？路易问。
先去我家吃饭。少残说。
远吗？
有点远。
丁西拌坐在少残的电瓶车后面，驶向旧城区，他问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
中午下班就来了，下午我请了假。少残说。
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？
在公园里剪树叶。
我记得你是杀虫的。
是阿，后来没虫子可杀了。
那没树叶可剪了怎么办？
到时候再说吧。
钦州市本来就小县城的感觉，而进入旧城区后仿佛到了80年代的乡镇，还有供销社在卖东西，一整片基本都是旧瓦房。少残家黑暗而杂乱里面堆积的东西如同废品回收站，他儿子（估摸五六岁的样子）正在地上玩积木。
你老婆呢？
上班去了，她比我小9岁，挣钱是我的5倍——一个月可以挣两三千，不过很辛苦，经常晚上加班。
那她跟你结婚的时候不是很小啊？
恩，我儿子出生了她还没到结婚年龄。
你们怎么认识的？
她原来是卖旧书的。
哦，你父母呢？
我爸看门，我妈赌博。
打麻将啊？
不是，压大小，她挺厉害的，基本每次都能赢点。
这都能赢钱，是厉害。丁西拌说，让我看看你的藏书吧。
堆的挺乱的。少残说着带丁西拌走进一个脏兮兮的房间，一推开门，满满一屋子的旧书——真正的汗牛充栋啊！这有多少本啊？
一万多吧——另外还有一间。
啊？我靠，你这书要是放网上卖少说也可以卖十几万。丁西拌随手拿起几本翻翻了，这里面有不少珍品啊。
恩，我看到过网上有的书卖到几百一本的我都有。
十几万，在你这儿都可以买房子了吧。
可以买五六套了——我去年买了一套，60多平，2万多——但我哪里舍得卖。
2万多一套房，这么便宜啊？
不过是二手房，但在这一带算是很新的了，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，那房原来是个台湾人买给一个二奶，后来台湾人不要二奶了，二奶就卖给我了。
吃晚饭的时候，丁西拌见到了少残老婆，果然年轻漂亮。降温了，你多穿点。她对少残说。
昨天还这么热的，今天又突然这么冷，这鬼天气。少残说。
倒春寒啊，北方最近在狂下雪。丁西拌说。
我还没见雪。她突然有点羞涩，说。
我也没见过啊。少残说。
丁西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吃完晚饭，少残带他拌去附近的一个招待所开了一间房。我从来没住过宾馆，少残说。
这是招待所，不算宾馆。
就这种我也没住过。但我来这里杀过虫，所以我进过房间。
什么虫？
蟑螂，大概杀了两万多只。
啊？
你放心，已经被我杀光了。
你太自信了吧，小强你能杀光吗——核爆炸都杀不掉啊。
没杀光我也不至于失业换工作阿——不过那工作干久了确实很伤身体。
你们这治安怎么样？
不怎么样，吸毒的特别多。我在公园剪完树叶扫树叶的时候，经常在树下发现他们乱丢的针头，每天都能扫出三四个垃圾桶。
啊？
这招待所旁边就有一家卖白粉的——就在拐弯处。
公开卖？
公开卖，有人报警把他抓了很快会有警车把他送回来。他老婆很漂亮，吸毒吸死了，他又娶了个漂亮老婆，又吸死了，然后又娶了一个。
又吸死了吗？
还没——这个比较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