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连载】《逃跑记》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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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的青少年时期,摇滚乐在我的生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,可以说是最重要的。我上高中的时候,家里比较困难,父母每周给我三十五元生活费,包括从家到学校的来回路费(那就要六七块钱)和六天的饭钱,也就是说平均每顿饭钱不到两块,即便如此我每周都要扣出十块钱用来买一张正版的盒带,仅一个高中我就买了两三百盒正版磁带(九十年代初正是中国摇滚乐和原创音乐的蓬勃时期)。
在大酒店工作的第一个月工资,我就去买了一个心仪已久的爱华随身听。后来又买了个更好的索尼的。在此之前,我用的是一个国产的。我父母是不听音乐的,所以家里没有任何音响设备,初中时我借口学英语,从小叔那儿借了个录音机,表面上是为了听英语教材磁带,实际上偷偷听从同学那借来的音乐磁带。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父亲说,我非常非常渴望买个录音机,父亲说,买了干嘛用?我说,听音乐。父亲说,听音乐干嘛用?这一问把我问住了,我想了一下说,陶冶情操。父亲说,陶个屁。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,我大喊了一句:我一定要陶!然后哭着跑了。后来我足足攒了一年的零花钱,偷偷买了第一个国产随身听。然后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买磁带生涯,我从不买便宜的盗版,穷归穷,但我对音乐品质有着洁癖般的偏执。每盒磁带买来第一遍听的时候,我都有习惯性的仪式感,必须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全神贯注,像听维也纳新年音乐会。我的青少年时期主要就是这些音乐填充了我的精神世界。
我的意思是,我真的非常热爱音乐,从欣赏的角度,我获得的感受是非常令我满足的。但我就是完全没有任何音乐才华,这多少让我自己有点遗憾——搞音乐多容易泡妞啊——音乐是让人自信的东西,而写诗往往相反,是让人自卑的事情。

有一天,我在电台里听到一个浙大的说他们正在一个有声音乐杂志,这家伙是浙大行走诗社的社长,叫李春长,我想既然是诗社的,我应该可以套套近乎,便给他写了一封信,附了一些我的诗。很快收到了回信,显然他看到我的诗相当激动,盛情邀我见面,我就去了浙大,在他们宿舍里谈诗谈音乐,这个叫《音乐小虫》的有声杂志里,很快出现了我的诗。这个有声杂志在当年杭州摇滚圈中占有绝对的重要性。此后我开始混入杭州的摇滚圈,当年杭州的这些本土乐队(主要是大学生)有一些真的很优秀,我去看他们的演出,看他们排练,跟他们聊天喝酒,但我没法跟他们一块玩音乐。那时候全中国的玩乐队的摇滚青年,甭管什么风格,生活方式大抵差不多:潦倒混乱叛逆张扬诸如此类。
我跟他们最大的区别是,他们不缺妞。
谁让我操一操,那是我当年内心最大的梦想。你看,每次看演出的有那么多妞,可我一个都不认识。为什么啊?这可怎么办呢?

如果没有互联网,我这辈子可能就真的泡不到一个妞了——在现实生活中我实在是太没有自信了。1998年的冬天,我开始接触到了网络。对这玩意儿我显然有点天生的敏感,在还没有电脑的情况下我自己买了本书看了看,马上就学会了上网。有一天,经常玩游戏的大鸟对我说,我们去上网吧,于是我们第一次踏进了网吧,从此一发不可收,网络在我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。那时候的网吧很贵,六块钱一小时,拨号上网——整个网吧十几台电脑靠一个56K猫通过电话拨号上网,速度可想而知,但那时候我们对速度没什么奢望,唯一的麻烦就是经常掉线,网吧里不时的发出喊叫:老板,又掉线啦!
一开始上网,主要就是聊天,那时候整个中国互联网内容跟现在比起来简直少的可怜,聊天室是最吸引人的,因为人们从来没有以这种神奇的方式交流过——跨越空间,凭一个主题就可以跟许多素不相识的共同爱好者说话,所有的心理障碍不复存在。我选择的聊天室自然是摇滚主题的——一个叫空地的聊天室——我是从一本摇滚杂志里发现这个地方的。
上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起网名,人人都需要一个网名,我的网名叫丁西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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