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《快故事》

《快故事》

这个故事很快，来得快，去得也快，比从六楼摔下去还快。我趴在床上，听到床垫里弹簧的声响，决定写一个小说，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写小说了，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写小说了。不仅是小说，我连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写。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起来，我没有去接，我决定在写完这个篇小说之后，也就是说，我必须在手机停止响之前写完这篇小说，必须快，快点快点再快点，就像我们对电脑的要求。
我并没有说，我要在写完这个小说之后去接电话，我不想接任何电话，我要在写完这个小说之后，在电话还在响的时候，把它从窗户扔出去，让它从六楼自由落地，摔得粉碎，尽管它是我昨天刚买的。
昨天我去电视台应聘，对方问我，你来应聘什么职位？我说我不知道，对方说，那你会什么呢？我说我会摔手机。对方说，那你摔一个看看。我马上就掏出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，摔得满地零件。对方笑了，说摔得不错，但你只能摔一个，而我可以摔两个。于是他拿出一个手机也摔了，然后又拿出一个摔了。这时候他的第三个手机响了，然后他去接起了电话，很开心地聊了很久。我等得无聊，在地上找那些零件，地上散落着三个手机的零件，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零件。然后，他回过头又来问我，你还会什么？我说我会写东西。他说，你太瘦了。我说，你刚才摔的两个其中一个是小灵通吧。他说，你是不是吸毒的？我说，你摔的另一个是中兴的，我的是诺基亚的。他说，你吃饭了吗？我说，我带了。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啃起来。他说，刚才你说你会写东西是吧？我说，是的。我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。他看了半天，问我，这是你写的吗？我说，不是。他说，不是你给我干嘛？我说，我不知道。他说，那你现在就写个东西看看。我说，写什么？他说，随便。我说，不知道随便怎么写？他说，那就写个小说吧，要快。我说，要多快？他说，就像摔手机一样快。我说，我写东西从来都跟你接电话一样慢。他说，那好吧，你写，我去接个电话。
然后整整一个下午慢慢地过去了。到了傍晚，他来问我写好了吗？我说你的手酸不酸？他说不酸。我给他看一个记事本。他坐下来认真的看起来，看完后，问我，这是你写的？我说，不是。他说，不是你给我看什么？我说，这台电脑里有很多流氓软件，我已经帮你一一清除了，现在系统干净多了。他说，是吗？那你帮我把那台电脑也搞一下。我说，我写不出来。
这时候又一个人来应聘。是个结巴。
我和结巴一起走出电视台，他问我，你你你也是来来来应聘聘聘的？我说，你的电脑是不是有问题？他说，我我我我的大脑没没没问题，我的嘴嘴嘴嘴巴有问题。我说，什么问题？他说，结结结结结结。我说，巴巴。他说，哎。我说，你有没有手机借我一下。他掏出手机给我，我立马摔在了地上。他说，你你你你你赔。我说我的也摔了。他说，真真真真他妈妈妈妈妈的倒倒倒倒霉，应应应应聘没没没没应聘聘上，手手手机还还还让让人砸砸砸了。我说，你来应聘什么？他说，我我我来应应应聘主主主持人。
我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，虽然它还没开始。
最近，我得了一个病，就是摔手机症，我看见手机就想摔，摔完之后我就会特别放松忘掉了一切烦恼甚至短暂性失忆。我已经摔了几十个了，自己的五个，朋友的七个，其他的都是陌生人的。得了这个病后，所有的朋友都离开了我。事实上也没有人可以联系上我，因为手机一响我就要摔。每次摔完手机我都会感到一把愉快，但很快我又想摔了，所以不得不又去买手机。因此我认识了一个在淘宝上卖手机的女孩。她叫叶音。
我要讲的故事现在开始。
有一天，像我几乎所有的小说的开始一样，要先说，有一天。
有一天，下午，我坐在体育馆的露天茶馆喝茶，一个人，我的面前是一杯茶，一包烟，一个打火机。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。他说，今天真热。我说，是的，已经夏天了。他说，你有没有杀过人？我楞了一下，说，你说的是杀人游戏吗？他说，不是，是真的杀人。我说，你是谁？他说，我是杀人犯。我说，这很无聊。他说，真的，我刚刚杀了一个人。我说，谁啊？他说，一个女的。我说在哪？他说在骑驴路380号9栋2单元602。我说，真的？他说，真的，我发誓。我说，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？他说，杀了人怎么能回到杀人现场。我说，那我就不信。他说，真的，我发誓，我现在想和你聊聊。我说，聊什么。他说，我该怎么办？我说，那有什么怎么办的，要么去自首要么赶紧跑路。他说，这两条路我都想过，自首，我怕，逃跑，我一个人又不知道跑哪去。我说，那你还有什么选择？他说，我就来这里喝茶了。我说，你这个玩笑很没意思。他说，不是玩笑，真的，我发誓，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。我说，我不信。他说，真的，我发誓，你一定要相信我啊。我说，我凭什么相信你啊，我现在也可以说我刚刚杀了人。他说，但我说的真的是真的，就在半小时前的事儿。我说，除非你带我去看看尸体。他说，我不敢回去。我说，那我就不信。他犹豫了片刻，说，那好吧，我带你去吧。
他带着我来到骑驴路380号9栋2单元602。是真的，地上躺着一个女人的尸体，满地是血。我一看，这个女人竟然是叶音。我说，操，你真的杀了人？他说，我一直说真的真的，是你不信。我说，操，这个女人我认识，是卖手机的。他说，是吗？我说，操你妈的，你怎么把她给杀了，我正在泡她。他说，对不起，我不知道。我说，现在怎么办？他说，你问我？我还问你呢。我说，我哪知道怎么办啊。现在，你都看到了，你说怎么办？我说，你去自首吧。他说，我要去自首还用找你啊？我说，那你逃跑吧。他说，现在你都看到了，我怎么跑啊，要跑一起跑。我说，我干嘛要跑啊又不是我杀了人，合着搞半天你是想找个人一起跑路是吧。他说，要么我把你也杀了，灭口。我说，别别别，我不会说的。他说，我不信。我说，真的，我发誓。他说，刚才我发了那么多誓，你丫都不信，现在你发誓有什么用啊。我说，那怎么办啊？他说，我就是想问你怎么办。我说，不知道啊。他说，要不这样。我说，怎么样？他说，你也去杀个人，这样你我都知道对方杀了人，就公平了。我说，你他妈的干嘛要找我，我招你惹你了？你杀了我未来的女朋友不说，还拖我下水，那好，我去杀你女朋友。他说，我没女朋友。我说，青天白日的你让我去杀谁啊？他说，随便。我说，操，我不知道随便怎么杀。
我发现一个情况，地上有一堆被人摔过的手机零件。然后，我想起来了，今天下午我在网上跟叶音定了这个手机，我去取货，我看见手机就疯了似的想拿过来摔，叶音跟我要钱，但是我其实早就没钱了，我说，我先欠你，叶音说，不行，你都欠了两个手机的钱了，我对你已经够好了。我说，求求你了，先把手机给我吧，等我有了钱马上就还你。叶音说，这次绝对不行。我就去抢手机，但叶音就是不给。我一怒之下，从厨房拿起菜刀砍死了叶音。然后摔了手机，一时失忆。跑去体育馆喝茶。
这么说，人是我杀的。那么这个自称杀人犯的人又是谁呢？他干吗要说是他杀的呢？我转身问那个人，你说这个人是你杀的？他说，是啊。我说，你怎么杀的？为什么要杀她？他楞了一下，说，我想不起来了，刚才太害怕太紧张。我说，那你为什么来这里？他说，我是来找她买手机的。我又问了一遍，你确定人是你杀的人？他开始犹豫了。我说，你好好想想，杀人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，你要想清楚啊。他突然说，我想起来了。我来买手机，看到你在杀人，我吓坏了，你走了以后，我就觉得是我杀的。然后我就偷偷跟着你来到体育馆。操，原来人不是我杀的，是你丫杀的，哈哈哈哈，我不是杀人犯我是一只小鸭子咿呀咿呀呦。他高兴的手舞足蹈。我说，疯子，你别高兴太早了。你觉得现在我会放过你吗？他一下子又傻了，说，你别杀我，我不会跟别人说的，我发誓。我说，发誓有个屁用。他说，那现在怎么办？我说，问你啊。他说，我不知道。我说，刚才你不是想出办法了吗？他说，什么办法。我说，就是你也去杀个人，然后我们一起跑路。他说，不不不，我不杀人。我好不容易没杀人，怎么能又去杀人呢。我说，你不杀人，我就杀你。他说，大哥，你放过我吧，我跟你前世无怨今生无仇的，你别拉我下水了。我说，操你妈的，这局面是谁造成的？是你，都怪你，你要去自首或者跑路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吗？哪有我什么事儿呢？你干嘛跑来找我啊？他说，操，你怎么能这么说话，这人明明是你杀的，现在赖起我来了。刚才还不是你自己傻不拉叽逼着问我确定不确定，要不然我也想不起是你杀的。我说，算了算了，咱也不争了，各让一步，这人算咱俩一起杀的行了吧。他说，凭什么啊？这里压根就没我什么事儿。我说，那也行，我把你灭口了，就没你事儿了。
争了半天还是没个结果，我们都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。沉默了片刻，他说，大哥，要不这样吧，我们俩一起把尸体处理掉，然后各走各的，从此老死不相往来。怎么样？我说，你说的容易，处理尸体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儿，你我没这个能力。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沉默。我突然站了起来，走到叶音电脑前，电脑没关，我看了一下聊天记录。我说，不对啊，操你妈的，这人不是我杀的，是你杀的！他也一下子跳了起来，说，你什么意思。我说，你他妈的太可恶了，你自己看看聊天记录，明明是约的你先来，我后来，哦，我终于想来了，是我过来，看见你在杀人，但是看见手机无法控制的跑进来摔了这个手机，然后我就失忆了，来到体育馆喝茶，你丫尾随而来，想灭口，但光天化日无法下手，又发现我摔了手机会失忆，才想出这招毒计，对不对？你好毒啊！感谢上帝，我终于想起来了，我是清白的，我是无辜的。他说，不可能，明明是我亲眼看到你杀的。我说，你还装啊。他说，没错，她是先约的我，但我来的比你晚，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杀人，然后摔手机。人是你杀的。
他这么说，也好像有道理，我也的确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杀的？他说，好吧，我承认，我想不起来了。于是我们又沉默了。我说，要不我们就坐这里等等。看看会不会再来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