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们是朋友但朋友是什么》

《我们是朋友但朋友是什么》

还是老办法。有一天，秋厚布走进一家小饭馆，他可能犹豫了一下，但他知道犹豫除了不断犹豫下去不会有什么新结果，还是那样吧。汤年糕，他对老板说。老板没有丝毫反应，就像完全没听见，但秋厚布很了解。他坐下，看着小饭馆外面的路面，炙烈的阳光照得外面光亮耀眼，炎热和安静令他作出一个无聊的判断：这必将是一个无聊的下午。
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光亮中走进来，秋厚布的眼睛花了大约三四秒钟调整了一下光圈，这是一个50来岁的老男人，他站在饭馆门口注视着墙上的菜单板，过了一会儿，他说，来一碗汤年糕。说完在秋厚布的对面坐了下来，这时候他发现老板没有任何反应忙着手中的活儿，他又用比刚才大一点的声音说，老板，一碗汤年糕。老板依然没有任何反应，这下这个50来岁的老男人疑惑了。老板，他又加大了点音量，还是没有反应，老板……
他听见了的。秋厚布说。
什么？老男人转头看着秋厚布有点不知所措。
他就是这样的，很快他就会准确地给你想要的东西。但他不会给你任何反应——就算你把这个饭馆炸掉。
为什么？
我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样。
他怎么说？
他没有任何反应，所以最好不要去纠缠这个问题。
此时，老板默默地把两碗汤年糕端到了桌子上。你看，秋厚布说，很快吧——也许这就是这个饭馆最大的特点。
呵呵，老男人笑了笑。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？
是啊，几乎每天中午。
那你跟老板很熟咯？
可以这么说吧，但他对我也一样，毫无反应—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。
他们开始吃着各自的汤年糕。
嗯，味道不错。老男人说。
秋厚布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，但一旦开始吃这碗汤年糕，他就不想停下来了，一方面味道刺激了他的食欲，另一方面他想连贯地吃完，尽快完成午饭这个任务。马上汗水开始从他的额头冒出来，并结成汗滴流下来，他不得不频频擦拭。
慢点吃吧，小伙子。老男人微笑地看着他。
秋厚布停住了。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。但这一停，他知道他不会再去动碗里剩下的东西了——午饭结束了——事实上也吃得差不多了。他开始拿纸巾慢慢地擦嘴，然后又抽了几张擦汗。
我们交个朋友吧。老男人突然说。
啊？
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。老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显得有点郑重。
哦，嗯，好，好啊，当然。秋厚布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。
我叫胡山宝，是做化肥生意的。你可以叫我老胡，你呢？
哦，我叫秋厚布。
你是做什么的，小秋？
这个……我也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……我现在在跟几个朋友玩乐队。
乐队？是什么样的？
哦，我们搞的是电子。
修电视机吗？
不是，我说的是我们的音乐风格偏电子。
哦，我不懂。
抽烟吗？老胡掏出一包利群，抽出一根递给他。
哦，谢谢，我自己有。说着去掏自己的都宝。
拿着拿着，抽我的，一样的。
哦，秋厚布刚接过了烟，老胡已经把点着的打火机送过来了。哦，谢谢。秋厚布有点紧张。
他们抽着烟，沉默了片刻。老胡说，小秋，你喜欢化肥吗？
……化肥……我不了解。
我主要是做尿素的。
尿素？
对，最近国内尿素市场不错，一直在涨，马上要到5月高峰期了。你看啊小秋，我们能不能合作？
……好啊——但是怎么个合作法？
你想一想吧。我真的很想交你这个朋友。我们留个电话吧，以后可以有经常出来喝喝酒聊聊天。我的是139********，你呢？
秋厚布说，137********。
他们拿出各自的手机记对方号码。
朋友，老胡放下手机说，都是一样的。
什么？
其实我搞尿素和你搞电子都是一样的，都一样。
啊？嗯。
抽烟。老胡又递了根烟给他，自己也叼上了一根。
不要了。秋厚布摆摆手。
别客气，抽吧，嗯，抽吧。
秋厚布接过去点上。
两人抽着烟，没说话。过了一会儿，老胡叫道：老板，收钱。
老板走了过来。老胡对秋厚布说，我来吧。说着递给老板十块钱，说，一起。秋厚布说，不不不，我来吧。也迅速地掏出十块钱递给老板。老板笑着收了老胡的钱。然后，他们挥手告别。在路上，秋厚布以为他会悄无声息地忘掉，但他发现这已经不可能了。他感到有些失望。